集體主義并非《易經》協同哲學的單向饋贈,而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纏動共生數千年的文化結晶——這份以“協同”為內核的智慧,不是均質的抽象理念,而是在應對自然、社會、文明三重環境壓力中,層層遞進生長的層累體系:始于“活下去”的生存協同,沉淀為“守秩序”的倫理協同,升華為“共長遠”的系統協同。它既在實踐中塑造了中華民族“關系本位”的行為模式,賦予文明延續性、凝聚力與動員力;更作為“活的共生智慧”,為破解當代全球治理“個體主義悖論”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,提供源自東方的動態解題方案。
一、哲學之源:環境互動中層層遞進的協同解題邏輯
《易經》的協同思想,不是憑空構建的宇宙法則,而是“人”在與環境的互動中,為破解“孤立難存”的生存困境,從自然規律與社會實踐中提煉的“三層解題框架”——陰陽協同、系統共生、太和理想,本質是“人借《易》回應環境逼問”的遞進式思考成果,共同構成從“二元關系”到“社會網絡”再到“文明理想”的協同哲學體系。
1. 陰陽協同:應對“生存資源有限”的工具性解題(生存協同)
《易經·系辭上》“一陰一陽之謂道”,從不是抽象的宇宙論斷,而是先民面對“農耕依賴自然、狩獵需分工”的生存壓力,總結的“互補共生”工具邏輯:春之“陽生”(動)推動作物萌發,冬之“陰藏”(靜)保障生機蓄積,缺一則顆粒無收——這是應對“四季交替、資源有限”的自然解題;部落狩獵時,“壯者沖鋒(陽)”與“老者策應(陰)”協同,才能降低風險、捕獲獵物——這是應對“個體力量薄弱”的生存解題。這種“對立且互補”的邏輯被凝為陰陽符號,核心是記錄“協同才能活”的功利性經驗:它先幫人應對自然環境的生存挑戰,成為“生存協同”的底層代碼,而非先驗的哲學理念。
2. 系統共生:應對“社會秩序混亂”的規范性解題(倫理協同)
《易經》六十四卦絕非“微型社會情境”的靜態模擬,而是周人滅商后,為應對“諸侯林立、人心未定”的社會壓力,構建的“集體協作規范手冊”:每一爻的吉兇不取決于自身屬性(陽爻未必吉,陰爻未必兇),而看“當位”(是否符合集體中的角色要求)與“相應”(是否與其他爻良性互動)——如《家人卦》“女正位乎內,男正位乎外”,代表男性晚輩的“初九”需與代表女性長輩的“六四”呼應,才能實現“家人和諧”。這不是卦象天生有“系統思維”,而是周人借卦象將“部落協作經驗”轉化為“社會倫理規范”:給每個個體定“位”(角色)、促“應”(互動),本質是“用《易》的符號,解‘集體失序’的環境難題”,讓“個體融入整體”從模糊意識升華為“倫理協同”的行為準則。
3. “太和”理想:應對“差異沖突頻發”的價值性解題(系統協同)
《易經·乾卦·彖傳》“保合太和,乃利貞”,不是協同的抽象目標,而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應對“族群融合、利益沖突”的價值解題答案:先民部落兼并時,遇“習俗不同、資源爭奪”的環境壓力,發現“強壓統一必生亂,包容差異才共生”,便把這經驗升華為“太和”理想;周人治理殷商遺民,面對“文化隔閡、人心浮動”的壓力,借“保合太和”搞“因俗而治”——既保留殷商祭祀傳統,又推行周人禮制,才穩住政權。它與西方“個體-集體對立”的邏輯截然不同:不是否定差異,而是像五行相生相克般,在差異中找協同,從“倫理規范”升華為“系統協同”的文明理想——這種“和而不同”的智慧,先幫人化解文明融合的環境沖突,才成為集體主義的哲學內核,絕非《易》的單向灌輸。
由此可見,《易經》所孕育的協同智慧,本身是一個層累演進的體系:始于應對自然挑戰的“生存協同”(工具理性),沉淀為維系社會秩序的“倫理協同”(價值理性),最終升華為追求文明永續的“系統協同”(有機理性)。正是這種由表及里、由技入道的演進,使其能穿越時空,成為今日應對全球性系統難題的寶貴資源。
二、基因之成:人-環境互動中主動凝練的協同實踐
《易經》的協同邏輯之所以能內化為集體主義基因,從不是靠教化的強制,而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在一次次“協同才能生存”的實踐中,主動凝練的“文化自覺”——關系本位、集體模因、協同行動,皆是在應對環境壓力時,從“被動適應”到“主動創造”的共生成果。
1. “關系本位”:禮崩樂壞下的互惠性角色倫理(倫理協同的內化)
春秋戰國“禮崩樂壞”,個體像沒根的草(環境壓力),孔子等士人借《易》“個體在整體中定位”的邏輯,提出“五倫”(君臣、父子、夫婦、兄弟、朋友)倫理:它的核心不是“單向壓制”,而是“互惠性角色義務”——君仁則臣忠、父慈則子孝、夫義則婦順,本質是“借《易》的‘當位’邏輯,給個體找歸處”:百姓知道“在君臣、父子關系中該做什么、能得什么”,社會就不會亂。這套“關系本位”不是《易》的直接影響,是“人借《易》解‘個體無歸’的環境難題”:從卦象的“爻位對應”到社會的“角色對應”,把“倫理協同”轉化為互惠性倫理規范,才慢慢內化為“按關系定位”的行為習慣,與西方“權利本位”形成有益互補。
2. “集體模因”:生存危機下的價值自覺(協同邏輯的代際傳遞)
“個體價值需在服務集體中實現”的模因,不是代際傳承的抽象指令,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長期“試錯”后主動總結的生存經驗:古代洪水頻發,單家獨戶扛不住,只有“鄰里互助、宗族協同”才能抗洪保收(環境壓力);戰亂時,只有“抱團御敵”才能守住家園(環境壓力)——人在一次次“不協同就活不下去”的經歷中,主動把《易》的“個體融整體”思想,從“外在要求”變成“內在自覺”。《禮記·大學》“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”的路徑,不是《易》的單向說教,是“人借《易》總結‘活下去的經驗’”:修身是“個體攢能力”,齊家治國是“借集體實現價值”,本質是“個體幫集體,集體護個體”的雙向奔赴,這才讓“服務集體”成了代際相傳的文化模因。
3. “協同行動”:難題倒逼下的能力淬煉(系統協同的實踐落地)
貫穿古今的協同行動能力,不是“基因天生強大”,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一起“解大難題”時主動淬煉的成果:大禹治水時,“洪水漫灌、分散治水無效”(環境壓力),人主動借《易》“系統共生”搞“萬民疏江”——不分部落、合力疏河,才治住水患;都江堰工程,“岷江泛濫、成都平原旱澇不均”(環境壓力),李冰父子主動借《易》“陰陽調和”搞“因勢利導”——魚嘴分水、飛沙堰排沙,實現“天人協同”的水利奇跡;脫貧攻堅的偉大實踐,其所展現的“全國一盤棋”的系統動員能力,其精神內核與《易經》所倡導的系統共生、保合太和的智慧深度契合——這并非簡單的古為今用,而是源自“人-環境”互動中形成的協同文化基因,在新時代面對新挑戰時的創造性彰顯。
這些實踐不是“協同基因的自動顯現”,是“環境難題推著人主動借《易》練協同”:練一次,能力強一分;練千年,才成了文明存續的核心實踐效能。
三、文明之利:共生邏輯守護的生存紅利
源自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的協同型集體主義,給中華文明帶來的延續性、穩定性、動員力,從不是基因的“自動饋贈”,而是“人借協同邏輯主動應對環境危機”的成果——每一份紅利,都是三者纏動守護的生存底氣。
1. 文明的超強延續性:危機中的協同守脈
中華文明的“精神免疫系統”,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一起“扛出來”的:元清入主時,“外族文化沖擊、文明面臨斷裂”(環境壓力),士人主動借《易》“保合太和”搞“包容協同”——既吸納蒙古騎兵戰術、滿族八旗制度,又堅守“協同共生”的文明根脈(如康熙編《古今圖書集成》,以《易》的系統觀整合漢滿典籍);戰亂災荒時,“人口流離、文化失傳”(環境壓力),百姓主動借《易》“鄰里互助”的模因,抱團守典籍、傳技藝——比如抗戰時,學者們背著經書徒步西遷,靠的就是“守文明即守自己”的協同共識。不是“協同基因自動防斷裂”,是“人借《易》的協同智慧,主動應對‘文明斷根’的環境壓力”,才讓中華文明成為唯一延續的古文明。
2. 社會的內在穩定性:摩擦中的協同減耗
注重“和諧”“集體利益”的價值取向,不是天生的“維穩屬性”,是“人借協同邏輯主動降低環境摩擦”的選擇:傳統社會,鄰里糾紛靠“族老調解”(借《易》“和而不同”),避免激化;現代職場,團隊矛盾靠“協同優先”(借《易》“相應相承”),減少內耗;家庭中,責任共擔靠“五倫義務”(借《易》“當位”),凝聚人心。這種穩定性避免了“社會原子化”——不是集體壓制個體,是“人借協同邏輯解‘摩擦內耗’的環境難題”,讓社會在矛盾中更易協商共識,降低運行成本。
3. 發展的高效動員力:目標中的協同聚力
“集中力量辦大事”的優勢,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一起“攢出來”的主動動員能力:從“南水北調”“西氣東輸”的跨區域資源調配(應對“資源分布不均”的環境壓力),到“嫦娥探月”“天問一號”的深空探索(應對“科技卡脖子”的環境壓力),再到“抗疫全民防線”的基層聯動(應對“病毒傳播”的環境壓力)——這些實踐不是“集體主義的強制動員”,是“人借《易》的系統思維,主動整合資源解環境難題”。
更關鍵的是,傳統協同模式的現代轉化,同樣遵循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的主動互動邏輯:應對“市場經濟下個體活力需激發”的壓力,借《易》“陰陽互補”定法治邊界——用《勞動合同法》明確集體與個體權責,既保協同效能,又放創新活力;應對“科技時代個性覺醒”的壓力,借《易》“和而不同”搞動態協同——如互聯網公司“彈性團隊+目標協同”,既保個體創造力,又保集體效率。
四、當代啟示:全球環境下的共生解題方案
外界對中華集體主義“壓制個性”的誤解,本質是忽視其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的共生內核——它從不是“集體至上”,而是“個體與整體一起活更好”的解題智慧。當今全球面臨的氣候變化、公共衛生危機、發展失衡,本質是“人-地球”的協同失靈,而西方“個體優先”的邏輯已陷入“個體主義悖論”:極端的個體自由反而導致共同體瓦解和個體孤獨。中華協同邏輯恰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攢了千年的“共生經驗”,能為全球治理提供反思與超越的東方方案。
1. 與西方價值的互補:破解“個體-集體對立”
西方“個體優先”的邏輯,在全球難題前陷入“各自為戰”(如疫苗獨占、碳減排推諉),而中華協同型集體主義,是“人借《易》解‘差異共生’的題”:古代多民族融合,不是“消滅差異”,是借《易》“陰陽互補”搞“和而不同”(如唐代兼容突厥、吐蕃文化);當代“一帶一路”,不是“輸出模式”,是借《易》“系統共生”搞“互利協同”(如中老鐵路,中國出技術、老撾出資源,共贏發展)。這種“不否定個體、更重共生”的邏輯,能與西方“個體權利”互補——不是誰取代誰,是“人-《易》-全球環境”一起,找“個體活力與全球協同”的平衡點,破解“個體主義悖論”。
2. 三大創造性轉化:應對現代環境的新解題
傳統協同智慧的當代轉譯,不是“被動適配”,是“人借《易》解現代環境難題”的主動創新:
錨定法治邊界:應對“現代社會個體權利覺醒”的壓力,借《易》“當位”邏輯(個體在集體中“守邊界”),用《民法典》《公司法》明確集體與個體的權責——既防“集體利益模糊個體權利”,又防“個體極端撕裂集體”,為全球協同提供“權利與責任對等”的參考。
融入市場邏輯:應對“市場經濟效率需求”的壓力,借《易》“陰陽相生”邏輯(協同與市場互補),搞“產業鏈協同”(如長三角芯片產業,上海搞設計、江蘇搞制造、浙江搞材料,協同降成本),為全球產業鏈重構提供“協同+市場”的東方經驗,破解“單邊主義導致的鏈斷裂”。
聯動科技創新:應對“科技賦能協同”的壓力,借《易》“系統共生”邏輯,用大數據、物聯網優化協同方式——疫情防控中“健康碼全國聯網”(數據協同)、航天工程中“跨域科研云平臺”(智力協同),讓傳統協同智慧借科技煥發新活力,為全球公共衛生協同、科研合作提供技術適配方案。
結語
中華集體主義的文化基因,從不是《易經》單向植入的哲學理念,而是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纏動千年“主動長出來”的共生結晶:環境出“協同才能活”的題,人主動拉《易》找“陰陽互補、系統共生”的解;解完題,把經驗主動攢成“基因”;再用這基因,主動解下一輪環境難題——大禹治水的萬民同心、四合院的空間統籌、脫貧攻堅的全國一盤棋、航天工程的跨域協作,皆是三者主動互動的鮮活注腳。
它的生命力,不在典籍的文字里,而在“人借《易》應對環境”的永恒主動中:既要借它守住“集中力量辦大事”的優勢,又要借人的創新給個體活力留足空間;既要用它守護中華文明的根脈,又要借它幫人類應對全球挑戰。
當全球仍在“孤立”與“協作”間徘徊時,這份源自“人-《易》-環境”的協同智慧,不僅是中華民族的精神血脈,更給予全球化時代人類最深刻的啟示——文明的存續,從來不是個體的獨行,而是“人-經典-環境”在永恒的互動中,于協同中發現生機,于共生中抵達長遠。
注:本文與《中國“經基因”“經力量”——在人、環境與文化的互動中中華經典何以生生不息?》《易為樞紐:中華經典群千年共生密碼》《易之成長簡史:經典的生命史與人-環境的共生成長》《易經:數千年纏動的文化基因庫》《易經:生生不息的創新智慧》一起,合構為“文化基因視野看《易經》”系列文章。2025年10月3日于磨香齋。